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求學記
“花兒”與彩陶,讓我們在三西為之魂牽夢繞。
兩種文化結晶,一對時空坐標。不聽“花兒”,讀不懂三西的奔放浪漫;不看彩陶,讀不懂三西的深沉厚重。
今天,馬家窯文化的余脈,仍然游弋浮動在三西百姓的尋常歲月中。
當一個地道的中國農民備好年貨,洗凈帶著泥土的手,把一副春聯恭恭敬敬地貼在家門前時,那流淌千載的文化血脈就顯出了驚人的能量。
歷史和文化,就這樣一撇一捺地書寫著。
三西很多人家,即使破敗的土坯房,門前也要寫上“耕讀第”--耕和讀,這是中國農民心中最為神圣的兩件事:耕作,一年之事;讀書,一生之計。
讀書,是一代代三西人溶入血液的信仰,也是出路和希望。
沒有作業本,沒有筆。三西的學童以木棒當筆,黃土地作紙。學生在地上寫,老師在地上判。
一個西海固女孩兒在她的日記中寫下這樣揪心的話:媽媽,如果我上不了學,我的眼淚一輩子都流不干。
通渭的農家女郭勝霞考上了大學。
當地有老話:家中無字畫,不是通渭人。在全國聞名的書畫之鄉甘肅通渭,沒有比要孩子成為有文化的人更重要的事。
年過花甲的父親戒掉了抽了一輩子的旱煙,戒了罐罐茶,最終,戒掉了飯碗里最后一滴油--他把家里的油都賣了,供女兒上學。
郭勝霞大學畢業,有了工作。
那年冬天,70歲的父親坐在墻根下曬太陽,頭一垂,就再沒抬起來。
心里最大的包袱放下了,父親遠遠地去了,留下滿院暖暖的陽光。
越窮的人,上學的愿望越迫切。
李滿強六七歲時得了病,兩年站不起來,眼巴巴看著別的孩子背著書包上學。奶奶哄著他:“等后院杏子黃了,我娃就能上學啦。”
現在奶奶早已不在人世,可杏子成熟時的黃色,仍是李滿強人生中最溫暖的顏色。
妹妹,是他心里一輩子的虧欠。
家里窮,為了讓哥哥上學,妹妹輟學了,去掛毯廠打工。領了第一個月工資,妹妹給哥哥送來一個硬紙盒。
盒里是一雙人造革的皮鞋。
一遞,一接。妹妹一雙手上,全是織地毯割出的血痕。
這是李滿強人生中第一雙皮鞋。當哥哥的,硬是把淚水憋在了眼圈里。
妹妹17歲就出嫁了。為了省點車費,父親不讓李滿強回家送親。
那天下著雨,他跑到教學樓最高的地方,望著家鄉那望不到頭的山和云,淚水、雨水凝成了幾行詩句--
“早嫁的妹妹
山丹丹一樣漂亮的妹妹啊
將你的青春
永遠地定格在十七歲的枝頭
僅僅是為了給我,你這個讀書的哥哥
換回一筆作學費的彩禮。”
反貧困,教育是通往彼岸的渡船。
這也許是世界上最破爛的學校:借來的土坯房,課桌是泥墩和木板搭成的,粉筆是山上挖來的白石頭,房檐下一串牛鈴,充當上課鈴。
侯新民和喬永峰,1996年創辦了這所鄉村小學。
娃娃們邊上課,邊把手伸進鞋里,用冰冷的小手握著冰冷的腳--冬天,教室里燃不起爐子。
用油漆畫在土墻上的國旗,一直是學校里最鮮艷的顏色。
西部地區“兩基”攻堅計劃、免除義務教育學雜費、希望工程……一項又一項國家政策,一次又一次社會行動,讓孩子不再因貧困失去受教育的機會。多年來,一筆筆捐款投往三西,一隊隊支教者來到三西,一批批先進教學設備出現在三西孩子的課堂。
我們讀到定西學生李旭東的一篇作文。
孩子用抒情的筆調寫道,教育扶貧--“像一位慈母,給落后山區的孩子帶來了光明,帶來了公平。”
在寧夏吳忠市紅寺堡區,我們看到了規模龐大的學生配餐中心。
明凈整潔的大廚房里,按照營養食譜燒好飯菜,現代化流水線上,各色菜肴被分裝到飯盒,再傳送進集裝箱卡車。半小時后,孩子們就能在教室里吃到熱氣騰騰的免費午餐了。
杏子又掛滿了枝頭。更多像李滿強那樣的孩子,背著書包奔向學校。許多像郭勝霞那樣的孩子走出大山,他們的父親坐在灑滿陽光的小院里,暖暖地曬著太陽。
正是有了國家政策和社會捐助,如今的斜坡小學,綠茵茵的山坡上,矗立著紅磚教室。操場上,籃球架、乒乓球臺一應俱全。學生們穿著新校服,背著新書包……
已不再年輕的喬永峰仍舊是個民辦教師,卻得意于自己教出了30多個大學生。談得興起,看似文弱的他忽然吼起秦腔,唱得雷霆萬鈞,滿堂爆彩。
三西人,如黃土高原上的“花兒”,曲調婉轉,卻剛猛激昂。
三西人,如馬家窯彩陶上的洄紋,線條圓柔,卻百折不屈。